不仅陆李氏在，她这回还带了两个姑娘。
一个是陆李氏的亲生女儿陆芳，另一个郭满也熟，正是上辈子饿死她扶正的林娇。林娇此时还很青涩，并没有上辈子宠妾的嚣张气焰。此时一张只算清秀的脸满是怯懦。低着头不太敢看人的模样。
但仔细瞧，却能发现她一对眼珠子正滴溜溜转呢。
郭满眸光微闪，何氏却在看到陆李氏时沉了脸。
按理说，陆家女眷是不够格来御史府观礼的。那陆缘生拜官的策书还未下来，是个白身。陆李氏算不得官太太，自然不该出现在这儿，但她就是出现了。
何氏心中不悦，却也知出门做客时少生事端，于是不动声色地带郭满去一旁坐下。
何氏是不善交际的，坐下后，甚少与人攀谈。只有旁人与她寒暄时才会搭上几句，若是不投机便闭口不言。她不说话，旁人也不敢置喙什么。毕竟郭家的声势在那儿，谁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人。
吃了一盏茶，又稍作片刻，后头才是重头戏。
原本按照周礼，世家贵女的及笄礼要在家庙举行。但如今大燕规矩已不如前朝死板，女儿家由父母决定，在家中举办及笄礼也是使得的。
此次宾客众多，御史夫人为了安置众多宾客，特意将女儿的及笄礼地点选在了开阔的后花园。不仅布置得十分笼罩，还特意搭了‘东房’，设了露天宴。赞礼、正宾和赞者均挑选了建安城内最德才兼备、福禄双全的长者担任。来观礼的宾客列坐下方，也都安排好了位次。
上辈子郭满陆缘生定亲以后就被拘在府里待嫁，没亲眼看到这等隆重场景。如今看着不免咋舌。
郭满记得，张家的这位千金上辈子的结局也不大好。上辈子这位备受宠爱的御史千金在议亲过后，意外落水溺死了。死时才年方十六，御史夫人痛失爱女更是一夜白头。
她瞥了眼上方正被正宾戴上凤冠的少女，姿容清丽，身段窈窕，但眼底却隐隐藏着孤傲之色。
如此美丽的少女命如昙花，倒是叫人唏嘘。
及笄礼结束后，就是盛大的宴会。御史府显然做足了准备。不仅准备了奢华的席面，还花心思筹备了好些玩乐的场地。且为了叫来观礼的宾客都能宾至如归，御史夫人做了巧思，特地为不同的宾客做了不同的安排。
何氏对这些玩乐的游戏不感兴趣，只坐在一旁听人寒暄。
见郭满无事，便打发她自己出去玩，结交几个手帕交。这也是她的错，往常不常出门，以至于女儿虚岁十五了，还没个交心的朋友。
郭满也确实无聊，见母亲懊恼便带喜鹊出了东屋。
御史府占地面积广，园子也建的大。郭满从东屋出来，沿着长廊一路往外走。靠近牡丹亭边，竟还有一池锦鲤。这池子挖的很大，估摸着有两亩。里头金的，红的，漂亮锦鲤游来游去，争相乞食。
而一旁的亭子里，贵女们凑在一起打双陆。
不远处的假山后头水榭，年轻的公子正在里头下棋喝酒，投壶射箭。
郭满不常出门，跟这些人不熟。
也没兴趣凑上去热脸贴冷**。就让喜鹊去拿些瓜果过来，自己则捏了一把鱼食往人少的地方走。
她对御史府不熟，都是瞎走。走着走着，感觉腿有点累，于是东张西望，找到个可以歇脚的地方。刚准备坐下歇歇，就听见有什么人在说话。
郭满一愣，屏住了呼吸。
“珩表哥。”只听一道好听的女声带着少女的羞涩，缠缠绵绵地开口道，“如今我及笄了。你可愿上门提亲？”
什么情况？
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八卦，郭满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她瞬间猫下身体，像小动物一样躲进角落。虽然不知道说话的人在哪里，但反正先躲准没错。而且，怕惊扰了对方，她还特别贴心地藏身于假山。
果不然，顺着假山缝隙望出去，两道人影出现在不远处。
只见男子宽肩窄腰长腿，身姿颀长。慵懒立在凉亭栏杆边，碎金的光笼着他整个人，仿佛莹莹在发光。
那公子此时正垂眸捻着鱼食，颇为闲适地往池子里撒。
微微侧过脸，清风拂过他鬓角的乌发，光芒碎在他眼眸中。粼粼波光洒在他衣袍上，冷清神态，只一眼就叫人觉得凌冽不可侵犯。
“珩表哥。”久久等不来男子回复，那少女更进一步，痴痴问道。
“张姑娘说笑了。”
许久，那公子才撒完手中鱼食，偏过头来，嘴角带了丝笑意。
只是笑，冰冷的笑意不达眼底，还夹杂一丝厌恶。不细看，只会觉得他温文尔雅，叫人亲近。
“本王与你张家，可没有姻亲关系。这声表哥本王受之有愧。”他声音清冽如山间清泉，玉石相击，说出口的话却叫人听得心口拔凉，血色尽褪。
“可珩表哥的姨母与我阿娘乃表亲不是吗？如此，我也算珩表哥的妹妹。”
女子执拗，硬是要攀亲近。
霍珩却听笑了。这样自以为是的女子，总是这么多。
他本不想令人难堪。但张家这位千金似乎被父母宠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倒是将娇蛮耍到了他的面前。霍珩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中冷色，眼底碎碎的光幽沉又惑人。
他嘴角含笑，倒也没再继续与人掰扯称呼，“张姑娘，求男子上门娶你，并非淑女所为。”
丢下这句，他不愿再逗留，起身便要离去。
那少女见他毫不留情，一时间急了：“珩表哥！”
她又羞又恼，面上竟出现了一丝决绝：“你说我在这里跳下去。你是救我还是不救？”
男子回头看向她。
少女见他回头，眼中又生出了希冀：“珩表哥，你救我吧。”
大燕风气虽说不严，但体面的人家还是会很注重规矩。若是大庭广众之下跳水救人，这婚事不定也得定。毕竟张御史就是个极重规矩和要脸的。
“你威胁我？”霍珩眼底笑意瞬间消失。
“不，明珠哪儿敢威胁珩表哥，不过是盼着珩表哥对明珠多些怜惜。”
那人却又笑了。笑容清浅，阳光落在发间，显得眉眼极为耀眼。连他周身的清冷都仿佛沾染了些许暖意。然而下一瞬，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郭满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人也太无情了吧！
正想着要不出去拦一下，就听见扑通一声。那张明珠竟真的往池子里跳！
她身上还穿着及笄的礼服，又厚又沉。此时吸饱了水，别提多重。眼看着她手脚在水里扒拉，郭满瞪圆了眼睛看着那颀长背影，不敢相信有人对这样美貌的少女毫无怜惜。
水里的张明珠还在呼喊，叫着霍珩的名字。
但她那点力气，扑腾几下就往下沉。郭满急的不行，正琢磨着自己是冲出去救人，还是偷摸溜走，去叫下人过来救人。就发现凉亭后头走出了一个人影。
郭满一愣，那人影她也熟悉。
是郭佳。
郭佳此时藏在柱子后头。
郭满脚步顿住了。她记得，郭佳跟张明珠是至交好友来着。两人因着母亲交好的关系时常在一起往来。郭佳应该会救人。
正想着要不她先走，却见郭佳转过脸来，眸中尽是怨毒之色。
郭满：“……”
难不成，郭佳对那位武阳王也有意？
最终，郭满还是溜出了假山。在外头随意找了个张家下人，通知她去将张明珠给捞起来。
御史夫人得知消息赶过来，都要吓坏了！
她抱着不停哭泣的女儿，当下就发了火。
郭满见状，趁着没人发现，又偷摸溜回了宴席上。
她刚坐下，这边还没来得及跟何氏打声招呼，一奉酒水的婢子端着一个托盘从她座位后头进来。路过她时不知怎地踉跄了几步，而后，将一壶果酒全洒到了她的身上。
那黏腻的果酒从胸口浇到大腿，衣裳料子都湿透了。
喜鹊尖叫了一声。
何氏听到动静，当即抽了帕子替女儿擦。裙子布料都黏在身上。将郭满宽大衣裳下面的窈窕身姿暴露无遗。何氏急了：“叫王妈妈去取备用的衣裳，赶紧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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