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穿越后只想躺平混到出宫,每天匿名写狗血话本养活自己。
御花园晒太阳时撞见个“小侍卫”,她大方分享躺平哲学:“能趴着绝不坐着,
老板都是周扒皮!”直到宫宴上她差点撞翻太后点心,
龙椅上突然站起熟悉的身影:“爱妃的吐槽,朕记下了。”被迫封妃那夜,
她抱着话本稿子哀嚎:“加班费还没结啊!”后来前朝阴谋搅动后宫,
她边嗑瓜子边指点:“反派死于话多,速战速决行不行?
”皇帝笑着搂紧咸鱼贵妃:“都听夫人的。”初春的日头软绵绵的,
透过御花园里几棵刚抽了新芽的柳树筛下来,落在姜绾身上,暖烘烘的像盖了层细绒毯子。
她整个人歪在背风的太湖石后头,底下垫着件半旧的夹棉外衫,
后背贴着被太阳晒得微温的石头,舒服得每一根骨头缝里都在发出满足的喟叹。
“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她半眯着眼,嘴里含混地咕哝着自己的人生信条,
一根被啃得干干净净的梨核儿随意丢在旁边的草丛里。这地方偏僻,
离那些娘娘们常逛的牡丹园、芍药圃远得很,除了偶尔巡逻经过的侍卫,鲜少有人踏足,
是姜绾费了好大功夫才寻摸到的“咸鱼圣地”。穿到这鬼地方快一年了,
、是个刚入宫没多久的小小秀女、以及头顶悬着“后宫”这把寒光闪闪的铡刀这些糟心事儿。
她的目标清晰明确:安安稳稳、悄无声息地混到二十五岁,然后领一笔出宫安置费,
找个山清水秀的小地方,继续她吃了睡、睡了吃的终极梦想。至于争宠?斗得你死我活?
姜绾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那玩意儿劳心劳力,风险奇高,性价比低到令人发指,
纯属无效内卷。有那功夫,不如琢磨琢磨御膳房今天有没有新点心出炉,
或者想想她匿名投给宫外“墨香阁”书坊的最新话本《冷面侍卫俏厨娘》的后续剧情。
想到稿费,她心里美滋滋地盘算起来,上回的银子托人带出去买了上好的银耳和红枣,
够她炖一阵子养颜甜汤了。她正琢磨着新话本里那个冰山侍卫该用什么姿势壁咚厨娘才够苏,
一阵刻意放轻、却因踩到枯枝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此地的宁静。
姜绾心里咯噔一下,咸鱼雷达瞬间竖起。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躺平”状态弹坐起来,
手忙脚乱地想把垫在身下的外衫往身上套,动作急切又狼狈。糟糕,
该不会是哪个管事嬷嬷或者更糟——是某位娘娘的心腹宫女来巡园子了吧?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仪容不整”“有失体统”“罚抄宫规一百遍”等可怕字眼。
脚步声在她藏身的太湖石前停住了。姜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僵硬地一点点扭过头去。
逆着光,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那里。那人穿着一身玄色劲装,样式简单利落,腰间佩着刀,
确实是侍卫打扮。只是那料子……姜绾眯了眯眼,似乎过分细腻挺括了些,
在阳光下隐隐流转着暗纹,不像普通侍卫能穿的。他身姿挺拔如松,
带着一种习武之人特有的利落劲儿,只是此刻眉头微蹙,眼神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茫然,
环顾着四周,像是在……找路?姜绾紧绷的神经“啪”地一下松弛下来。不是嬷嬷!
也不是哪位娘娘的人!看这样子,是个迷路的小侍卫?还是个新来的?“喂!
”她胆子瞬间肥了,也不急着穿外衫了,随手将那半旧衫子团了团垫回腰后,
又懒洋洋地靠了回去,还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对着那“迷途羔羊”扬了扬下巴,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沙哑,“小兄弟,新来的?找不着北了吧?”萧彻,
这位大梁朝年轻的帝王,此刻确实有点“找不着北”。
他刚在前朝处理完几件积压的棘手奏折,心烦意乱,便换了身寻常侍卫的装束,屏退左右,
想独自在偌大的御花园里透透气,理理思绪。谁知这园子九曲十八弯,
他平日里都是舆辇代步,极少步行深入,竟真的……迷路了。循着人声转过太湖石,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一个穿着浅碧色宫装、身量纤细的少女,
毫无形象地瘫坐在石下。几缕乌黑的发丝从简单的发髻里滑落,粘在她光洁的额角和脸颊边,
阳光给她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手里还捏着半块啃了一半的茯苓糕,
嘴角沾着点细碎的糕屑。那双刚睁开的眼睛,圆溜溜的,清澈得惊人,
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懒散笑意望着他。
没有惊慌失措的跪拜,没有故作姿态的矜持,
更没有那些妃嫔们见到他时永远精心维持的完美仪态。她就那么坦坦荡荡地歪在那里,
像一只晒饱了太阳、心满意足、对世界毫无防备的猫儿。新奇。
一种萧彻许久未曾体会过的、带着鲜活气息的新奇感,瞬间冲散了他心头的烦闷。
他压下眼底的兴味,面上维持着侍卫该有的恭谨与一丝恰到好处的窘迫,微微垂首,
声音刻意放得低沉平实:“……是。属下刚调值不久,对这园子路径尚不熟悉,
惊扰了……姑娘休息。”他目光扫过她随意搁在腿上的外衫和旁边的梨核,
最后落回她沾着糕屑的嘴角,顿了顿,补充道,“姑娘好……惬意。”“惬意?
”姜绾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的小仓鼠。
她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身旁被太阳晒得温热的草地,“这算什么惬意?真正的惬意,
是能趴着绝不坐着!懂不懂?”她一副传授人生真谛的架势,
完全没把眼前这个“小侍卫”当外人。“能趴着……绝不坐着?
”萧彻咀嚼着这闻所未闻的“歪理”,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顺势在她示意的那片草地上坐了下来,位置离她不远不近,既不会显得唐突,
又能清晰看到她生动的表情。“姑娘……倒是豁达。”他斟酌着词句。“豁达?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姜绾又咬了一口茯苓糕,含糊不清地说,一副过来人的沧桑口吻,
“在这地方,争来抢去图个啥?累死累活,提心吊胆,最后还不是……”她猛地刹住车,
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
一股淡淡的甜糕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我跟你说,小兄弟,看你就老实人,
姐教你个乖——离老板远点儿!老板都是周扒皮!”“老板?周……扒皮?
”萧彻彻底愣住了。这词儿新鲜又古怪,带着一种市井的泼辣劲儿。
他看着少女近在咫尺、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闪烁着一种与这深宫格格不入的、近乎天真的狡黠和愤世嫉俗。“哎呀,
就是上头那个最大的!”姜绾翻了个白眼,用拿着糕的手随意地往上指了指,
意指那高不可攀的明黄身影,“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累得跟什么似的,
连带着底下人也别想安生!你看看这宫规,厚得能砸死人!晨昏定省,风雨无阻,
比公鸡打鸣还准时!这不是周扒皮是什么?天还没亮呢就催命似的!”她越说越来劲儿,
仿佛找到了难得的倾诉对象,把入宫以来积攒的“怨气”一股脑倒了出来,
从繁复的宫规吐槽到某些妃嫔虚伪的做派,小嘴叭叭的,语速快得像炒豆子。
萧彻静静地听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越来越深。
他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却又鲜活无比的话语。
那些被奉为圭臬的规矩、他习以为常的帝王生活,在她口中竟成了“周扒皮”的压榨。
新奇之余,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悄然弥漫。不用端着帝王的架子,
不必猜测每一句话背后的深意,只需做一个普通的、迷路的“侍卫”,
听一个同样“不得志”的小宫女肆无忌惮地吐槽。这感觉……竟意外的舒坦。“所以啊,
”姜绾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拍了拍手上的糕屑,一脸语重心长,“躺平才是王道!该吃吃,
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熬到年头,一拍两散,海阔天空!”她豪气干云地挥了挥手,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出宫后自由自在的美好蓝图。萧彻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
忍不住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这笑声低沉悦耳,让姜绾也愣了一下,
随即也嘿嘿笑了起来。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一个歪在石头上毫无形象,
一个盘腿坐在草地上姿态放松,竟有种奇异的和谐。“姑娘高见,属下……受教了。
”萧彻笑着点头,眼底是真实的愉悦。他顿了顿,
目光落在她方才垫在腰后的那件半旧外衫上,很自然地问,“姑娘在此处……休憩,
不怕被人瞧见,引来训斥?”“怕啥?”姜绾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恢复了懒洋洋的姿态,
“这地方鸟不拉屎,除了你这种走岔路的,鬼影子都没一个。再说了,
真被抓包……”她眼珠一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小得意,
“我可有秘密武器!”“哦?”萧彻配合地露出好奇的神色。
姜绾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素色布帕仔细包裹的小册子,边缘已经有些磨损,
看得出主人经常翻动。“喏,看!”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
“我的‘精神食粮’!写点小故事,托人带出去换点零花,嘿嘿。”她脸上是纯粹的自得,
像只偷藏了松果的小松鼠。“故事?”萧彻目光落在那些娟秀的字迹上。“对啊!
”提到这个,姜绾的眼睛更亮了,“《冷面侍卫俏厨娘》!刚写到关键处呢!
冷面侍卫中了敌人的‘春风一度散’,浑身燥热,偏偏这时,
他撞见了正在后厨偷吃宵夜的俏厨娘……”她眉飞色舞地讲起自己构思的狗血桥段,
什么英雄救美、误会重重、强取豪夺(未遂)、最后发现厨娘竟是敌国公主……情节之离奇,
转折之突兀,听得萧彻这个见惯了风浪的帝王都忍不住眼角微抽,却又觉得……莫名有趣。
尤其是她口中那些“侍卫”的形象,
似乎总带着点奇特的、不同于他认知中侍卫该有的……嗯,特质?“怎么样?带劲儿不?
”姜绾讲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期待地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在寻求认同。
萧彻看着那双盛满了纯粹创作热情和一点点小得意的眼睛,心底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
他忍俊不禁,诚恳地点点头:“嗯……别出心裁,引人入胜。”至少,引他入胜了。
姜绾立刻像被顺了毛的猫,满足地眯起了眼,小心地把宝贝稿子收好,
拍拍胸脯:“等这期稿费结了,姐请你吃好的!东华门外那家‘陈记’的卤猪蹄儿,绝了!
”她豪爽地许诺,完全忘了自己此刻只是个“小宫女”,对方是个“小侍卫”,
这“请客”听起来多么的不着调。萧彻看着她拍胸脯保证的憨态,低低地笑了起来,
胸腔里溢满了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愉悦。“好,一言为定。”他应道,
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自那日御花园“奇遇”后,
姜绾发现那个叫“阿彻”的“小侍卫”似乎总能“碰巧”出现在她偷懒的地界儿。
有时是西六宫后头那片几乎荒废的小竹林,她正猫在一块平坦的大青石上,
就着春日暖阳打盹儿,身下铺着件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旧毡垫。
一个颀长的玄色身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竹影摇曳处,带着一身清爽的气息。他从不打扰,
只在她迷糊醒来时,适时递上一个用油纸包好的、还温热的芝麻糖饼,
或是几颗水灵灵的、一看就是贡品级别的樱桃。“喏,刚换班,路过膳房顺的。
”他总是这么说,语气平淡自然,仿佛真是顺手牵羊。姜绾便也不客气,接过来啃得欢快,
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跟他吐槽今天又被哪个管事嬷嬷训了,
嫌她走路“没精气神,像没吃饱饭的猫”。萧彻就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她被噎住时递上水囊,
或是嘴角沾了饼屑时,用眼神示意她自己擦掉。他话不多,却是个极好的听众,
那双深邃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让姜绾有种被认真对待的错觉。
有时是在藏书阁最偏僻的角落。姜绾正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
奋笔疾书她的《冷面侍卫俏厨娘》最新章回——冰山侍卫终于识破了厨娘的真实身份,
两人在月下对峙,剑拔弩张却又暗潮汹涌。正写到关键处,笔锋悬在半空,卡壳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
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此处……若让那侍卫说一句‘你的点心,比你的刀更甜’,如何?
”姜绾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对上萧彻带着促狭的眼。她愣了两秒,随即眼睛一亮,
猛地一拍大腿:“妙啊!阿彻!你真是个人才!甜!又甜又刀!读者就爱看这个!
”她立刻埋头唰唰写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挺懂行!深藏不露嘛!
”萧彻看着她因兴奋而闪闪发亮的侧脸,听着她毫无顾忌的夸奖,嘴角的弧度加深。
他只是觉得,那厨娘做的点心确实不错,而这个小宫女此刻专注的模样,
比任何精心描画的仕女图都要生动。他带来的,不仅是投喂,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庇护。
姜绾发现,自从认识阿彻后,那些偶尔会找茬、克扣她份例的管事太监宫女,
似乎都收敛了许多。有一次,
她因为“走路仪态不佳”被一个素来刻薄的刘嬷嬷堵在回廊下训斥,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她正低着头默默数地上的砖缝,
盘算着忍多久才能结束这无效社交,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廊柱的阴影里。
那人并未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玄色的侍卫服在阴影中几乎融为一体。然而,
那刘嬷嬷训斥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
眼神惊恐地瞟向那个方向,嘴唇哆嗦着,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只胡乱地丢下一句“下、下次注意”,便落荒而逃,连背影都透着仓惶。
姜绾一头雾水地抬头,只看到阿彻从阴影中走出,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那老虔婆怎么突然哑火了?”她好奇地问。萧彻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她微皱的衣襟,
淡淡道:“许是……突然想起还有急事?
”他顺手将她鬓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拨回耳后,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下次走路,看着点脚下,别总低着头。”那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
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姜绾只觉得耳朵有点痒,也没多想,大大咧咧地“哦”了一声,
注意力很快又转到了别处:“管她呢!走了正好!省得听她念经!走走走,我刚得了点好茶,
请你尝尝!虽然比不上贡茶,但也是我好不容易攒的私货!
”她扯着萧彻的袖子就往自己那偏僻的小屋子方向走,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和纵容。
日子就在这种“咸鱼”与“侍卫”的奇妙组合中,晃晃悠悠地滑过。
姜绾的躺平生活因阿彻的出现,多了几分暖意和安心。她依旧懒散,
依旧写她那狗血又畅销的话本,依旧梦想着二十五岁出宫后的自由。而萧彻,
则在这场扮演中,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能让他卸下所有重负的港湾。
看着她为了一碟点心眉开眼笑,为了一个话本情节抓耳挠腮,
那些前朝的尔虞我诈、后宫的无形硝烟,似乎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甚至开始习惯性地留意御膳房新出的点心,藏书阁里那些她可能感兴趣的话本子。
偶尔批阅奏折到深夜,案头累牍如山,殿内烛火摇曳,他揉着发胀的眉心,
眼前却会不期然地浮现出那张在阳光下毫无顾忌啃着糕点的脸,
耳边似乎又响起她理直气壮的声音:“躺平才是王道!”心头那股沉甸甸的烦闷,
竟奇异地被冲淡些许。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深究的笑意,悄然爬上嘴角。
***转眼到了三月三上巳节。按宫规,宫中设宴,凡六品以上的宫嫔皆需出席。
姜绾这个小小的从七品采女,本在边缘之外,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她的名字竟也赫然列在了末席的名单上。接到通知时,姜绾正窝在窗边的小榻上,
就着最后一点天光,奋笔疾书《冷面侍卫俏厨娘》的大结局——厨娘放弃了公主身份,
侍卫上交了兵符,两人在江南开了间小食肆,从此只问灶火,不闻刀兵。她写得正投入,
被这晴天霹雳砸得半晌没回过神。“宫宴?!”她哀嚎一声,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瘫倒在榻上,
手里的毛笔“啪嗒”掉在刚写好的稿纸上,晕开一团墨迹也顾不上了,“天爷啊!
那种场合是人待的地方吗?规矩比头发丝儿还多!笑不能露齿,坐不能靠背,
连夹菜都有人盯着你夹了几筷子!这哪是吃饭?这是上刑啊!还是精神肉体双重折磨!
”她痛苦地捂住脸,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那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如坐针毡的惨状。“而且!
我的稿子!”她猛地坐起身,心痛地看着被墨污了的大结局,“‘墨香阁’的催稿信都来了!
就指着这银子去‘陈记’买卤猪蹄呢!
”一想到即将失去的稿费和自由(虽然只是几个时辰),姜绾只觉得生无可恋。然而,
宫规如山。抱怨归抱怨,到了正日子,姜绾还是被同屋的宫女菱角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按在妆台前好一通收拾。换上了一套勉强合身的、半新不旧的浅青色宫装,
梳了个最简单的双鬟髻,簪了两朵不起眼的绒花。菱角看着镜子里依旧一脸“丧气”的姜绾,
担忧地小声提醒:“绾姐姐,宴上千万小心些,莫要冲撞了贵人。”“知道了知道了,
”姜绾有气无力地应着,像只被赶上架的鸭子,“我就找个最角落的位置,
努力当个会喘气的背景板,早点结束早点回来。”她心里默念着“苟住!苟住就是胜利!”,
抱着悲壮的心情踏出了房门。慈宁宫偏殿被布置得花团锦簇,灯火辉煌。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空气中弥漫着酒香、果香和名贵熏香混合的馥郁气息。主位之上,
太后雍容华贵,皇帝萧彻一身明黄龙袍,气度沉凝。两侧依次坐着盛装的皇后、四妃、九嫔,
环佩叮当,珠光宝气,美不胜收。姜绾缩在最末席的角落,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周围衣香鬓影,笑语晏晏,觥筹交错,她只觉得吵闹,还有股挥之不去的拘谨和窒息感。
案几上的精致菜肴在她眼里失去了所有吸引力,只象征着一道道繁琐的规矩。
她努力遵循着“背景板”守则:眼观鼻,鼻观心,非必要不抬头。
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正当她百无聊赖,目光忍不住偷偷溜向主位附近,
想看看传说中的皇帝陛下究竟长啥样时——好巧不巧,
正看到淑妃娘娘捧着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盏,身姿袅娜地起身,莲步轻移,
朝着太后和皇帝的方向走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显然是要去敬酒献殷勤。
就在这关键时刻,淑妃身后一个捧着点心攒盒的小宫女,
许是被殿内拥挤的人或自己紧张的脚步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那宫女手中的朱漆描金攒盒脱手飞出!盒盖掀开,
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精致无比、专供太后御用的各色酥软点心,如同天女散花般,
朝着前方——正对着太后凤座的方向——飞撒过去!变故陡生!
殿内的丝竹声仿佛被掐断了脖子,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恐地聚焦在那飞散的点心盒上!太后身边的嬷嬷宫女们脸色煞白,
下意识地想要扑过去遮挡,却已然来不及!淑妃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片极致的死寂和混乱中,姜绾的位置,恰恰就在那点心盒飞出的轨迹侧后方!
她完全是本能反应,出于对食物(尤其是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点心)即将粉身碎骨的心痛,
以及一丝丝吃瓜群众看到**处的激动,“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伸长脖子,
嘴里无意识地低呼出声:“哎呀妈呀!我的……呃不是,太后的点心!”她这一站,
动作幅度大了点,加上心神全被那飞散的点心吸引,完全没留意脚下。
不知是踩到了自己略长的裙摆,还是被旁边同样惊惶起身的宫女碰了一下,
她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像个笨拙的不倒翁,
挺挺地、不受控制地朝着前方——太后凤座前那张摆满了御用器皿的紫檀长案——扑倒下去!
完了!姜绾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两个大字在疯狂刷屏。闯祸了!闯大祸了!
这次别说混到出宫了,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她绝望地闭上眼,
准备迎接那冰冷的、坚硬的案角撞击,以及随之而来的雷霆震怒。千钧一发!
就在她的额头即将狠狠磕上坚硬案角、身体也将带倒案上几件精美玉器的瞬间——“小心!
”一声低沉的、带着不容置疑威仪的断喝,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大殿中炸响!紧接着,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高高的龙椅上霍然起身,一步便已跨至近前!
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带着沉稳的力量,
精准无比地一把扶住了姜绾因前冲而几乎与地面平行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快如闪电,
在她腰后轻轻一托,稳住了她完全失控的身体,巧妙地卸去了她前扑的力道。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姜绾只觉得一股沉稳的力量托住了自己,避免了脸着地的惨剧。
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绣着威严五爪金龙的明黄衣料。
那耀眼的颜色刺得她眼睛生疼。顺着那华丽的龙纹向上,她看到了一只扶在自己肩上的手,
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力量感。再往上,是线条流畅的下颌,
紧抿的薄唇,挺直的鼻梁……然后,她的视线撞进了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那双眼睛,
此刻正居高临下地、带着一丝清晰的玩味和审视,牢牢地锁住她。目光锐利,
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那眼神……那眼神太熟悉了!
无数次在御花园的阳光下、在藏书阁的角落里,
带着纵容的笑意看着她啃点心、写话本、大放厥词吐槽宫规和……“老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姜绾全身的血液“唰”地一下冲上头顶,又在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留下彻骨的冰冷和一片轰鸣的死寂。她像一尊骤然被冻结的石像,连呼吸都停滞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尖叫,震耳欲聋,反复冲刷着她脆弱的神经:是他?!
那个总迷路的“小侍卫”阿彻?!
那个听她吐槽“老板是周扒皮”、陪她啃芝麻饼、还给她的话本出馊主意的“小侍卫”阿彻?
!那个……穿着明黄龙袍、坐在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上的……皇帝?!萧彻?!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姜绾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的小丑。
”、什么“宫规反人类”、什么“争宠是傻缺行为”……此刻都变成了无数把淬了毒的利刃,
在她脑海里疯狂回旋穿刺!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说这些话时那副“姐看透一切”的蠢样!
巨大的惊恐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灭顶。她浑身僵硬,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只有眼珠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微微震颤着,
死死盯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到令人绝望的帝王面孔。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慈宁宫偏殿,落针可闻。所有妃嫔、宫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惊世骇俗的一幕——皇帝陛下,竟然亲自出手,
扶住了一个险些冲撞太后御案、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采女?!
而且看陛下的眼神……似乎……还认识她?太后也愣住了,
目光在皇帝和那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小采女之间来回逡巡,带着深深的探究。皇后端坐一旁,
脸上惯有的雍容浅笑凝固了,握着杯盏的手指微微收紧。淑妃更是惊疑不定,
方才的惊吓还未平复,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心头警铃大作。
在一片死寂的、几乎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氛中,萧彻缓缓收回了扶在姜绾肩上的手。
他并未立刻放开托在她腰后的手,反而微微用了点力,确保她不会腿软瘫倒。
他的目光依旧锁在姜绾那张血色尽失、写满了“天塌了”的小脸上,
看着她因极度震惊和恐惧而瞪得溜圆的眼睛,
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身着龙袍的威严身影。一丝极淡、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
掠过萧彻的眼底深处,快得如同错觉。这惊恐万状、呆若木鸡的表情,
比他预想中……还要有趣得多。他清了清嗓子,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
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带着帝王的威仪,却似乎又隐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愉悦?
“姜采女,”他开口,字正腔圆,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看来御花园的石阶,
还是不够平坦,让你走得如此……跌跌撞撞?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方才“扑倒”的方向,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然而,
这句话落在姜绾耳中,无异于五雷轰顶!御花园的石阶?!他果然认出来了!他什么都记得!
他在翻旧账!姜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
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发抖,全靠腰后那只手支撑着才没有当场软倒。
萧彻似乎很满意她这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些,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戏谑的沙哑,如同恶魔的低语,
清晰地送入姜绾的耳中:“爱妃方才那句‘老板都是周扒皮’……还有,”他顿了顿,
眼底笑意加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能趴着绝不坐着’的‘躺平’高论,
朕可是……字字句句,都记下了。”轰——!姜绾脑子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彻底崩断了。她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完了,全完了!
这次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再穿越了!
预想中冰冷坚硬的地面并未到来。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腰后那只沉稳的手再次发力,
稳稳地托住了她下滑的身体。失去意识前,
她似乎还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气音的……低笑?
*姜绾是被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啜泣声和焦急的呼唤声硬生生从无边的黑暗里拽回来的。
“绾姐姐!绾姐姐你醒醒!你别吓我啊!绾姐姐!”眼皮沉重得像压了两块巨石,
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有一千只蜜蜂在同时振翅。姜绾费力地掀开一条眼缝,模糊的视线里,
是菱角那张哭得梨花带雨、写满了惊恐的小脸。“菱……角?”她喉咙干得冒烟,
声音嘶哑得厉害。“绾姐姐!你醒了!呜呜呜……”菱角见她睁眼,哭得更凶了,
又惊又怕又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吓死我了!你刚才在宫宴上突然就晕过去了!
是、是陛下身边的苏公公亲自派人把你送回来的!”宫宴!陛下!苏公公!
这三个词如同三把重锤,狠狠砸在姜绾混沌的意识上!御花园的“阿彻”,龙椅上的皇帝,
那句“爱妃”和“周扒皮”的魔音灌耳……所有恐怖的记忆瞬间回笼,清晰得让她浑身一颤,
刚恢复一点血色的脸又“唰”地白了。“我……我……”她想说话,
却发现自己牙齿都在打颤。“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啊?”菱角抹着眼泪,又是害怕又是困惑,
“你怎么会冲撞御案?还有……陛下他……他……”菱角似乎想起了什么,
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古怪、难以置信又夹杂着敬畏的表情,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耳语,
“陛下抱着你……是陛下亲手把你抱上软轿的!还、还吩咐苏公公亲自送你回来!
这……这……”菱角后面的话,姜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的思维彻底停滞在“陛下抱着你”和“亲手抱上软轿”这几个字上。抱着?皇帝抱她?
那个被她当面骂“周扒皮”的皇帝抱她?!这比直接拖出去砍头还让她惊悚!
这到底是什么魔幻剧情走向?难道是要先给颗甜枣再杀头?
还是……有什么更可怕的、她无法想象的折磨在等着她?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她猛地坐起身,动作太急,眼前又是一阵发黑金星乱冒。“稿子……我的稿子呢!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手慌乱地在身上摸索着,又去翻枕头底下。
她的《冷面侍卫俏厨娘》大结局稿子!那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未来自由的希望!就算要死,
也得把稿子托人送出去,把稿费结了!她答应要请阿彻……不,
请那个“周扒皮”皇帝吃卤猪蹄的!等等,不对,
现在谁请谁吃……混乱的思绪让她几欲崩溃。“在……在这儿呢!姐姐别急!
”菱角被她这状若疯癫的样子吓坏了,连忙从旁边的矮几上拿起那叠被墨污了一角的稿纸,
“送姐姐回来时,姐姐手里还死死攥着这个,谁也掰不开……苏公公说,
让姐姐……好好收着。”姜绾一把抢过稿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护身符。
冰冷的纸张贴在胸口,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底的寒意。她看着稿纸上那团碍眼的墨污,
想到自己可能再也看不到“墨香阁”的银子,再也吃不到“陈记”的卤猪蹄,
十五岁出宫躺平的终极梦想……一股巨大的、绝望的、荒谬的悲愤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堤坝。
“加班费!我的加班费还没结啊!!”一声凄厉的、带着浓浓哭腔和不甘的哀嚎,
猛地从姜绾喉咙里爆发出来,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社畜对未结工资的终极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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