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
周围嘈杂鼎沸的摊贩行人好似被隔绝在外,楼淮礼缓缓站直身。
隔着人群,与她遥遥相望。
来人高骑骏马,手持马鞭轻晃,身着一袭绛紫色锦衣,衣角随风扬起,如墨的长发用白玉簪随意挽起,腰间缀着块白玉小吊坠,显得分外突兀。
北野九璃冷着脸,下巴轻扬,状似满不在意的环顾一周,眸光幽幽停在他身上,久久不曾移开,贪念尽显。
明明彼此皆是一言不发,却在二人视线相碰间,仿佛已然诉说千言万语。
楼淮礼率先败下阵来,他眸光游离,心虚收回目光,不敢再与她对视。
“娘亲!”
反观糯糯眼睛一亮,下意识想要小跑扑进北野九璃怀里。
步子刚迈了一半,想起什么,又怯怯回头看向楼淮礼,咬着唇迟疑着退了回去。
轻轻扯着楼淮礼的衣袖晃了晃,仰头望他,语气小心翼翼的,“爹爹,娘亲也来寻您啦,不如,您同我们一起回去吧?”
楼淮礼:“……”垂眸看去,一时哑然。
脚下不着痕迹后退两步,寻思着他若当着北野九璃的面直接转身跑掉的机率能有几成。
谁曾想,念头才刚升起,尚未来及付诸行动,圆圆不知几时停在他身侧,‘好心’提醒道。
“爹爹,整条街都被娘亲带来的禁卫军团团围住。”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女儿建议,爹爹放弃逃跑同娘亲主动认错,实乃上策。”
楼淮礼:“……”这话说的,是亲生的,无疑了。
奈何他心虚不已,偏又说不出反驳话来。
在圆圆面前,楼淮礼轻咳一声,试图拾起为数不多的父亲脸面,不愿承认,“你看错了,我没打算逃。”
圆圆一语道穿:“爹爹,否认最是无用。”
“女儿认为,趁着还有时间,爹爹不妨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哄得娘亲消气。”
回应她的只有楼淮礼长久的沉默,嘴角笑意勉强。
呵呵开局即死局,他拿什么哄,要不然直接把他打包丢床上熄灯哄吧。
北野九璃神色如常,隔着距离遥遥望他,漆黑的眸底一片深沉,唯独手中紧握的马鞭昭显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分离五年,上千的日夜。
她本以为随着时间流逝,早已将他忘了干净。
有时回想起他,就连记忆也变的模糊不清。
直至此刻见到才知,原来,不是忘记,只是她从不敢记起。
左心口的跳动炽热且明烈,细碎的阳光散落在身,这次,她总算得以感受到鲜少的暖意。
北野九璃抓着缰绳的手紧紧攥起,她狼狈敛下眸,长长的睫羽掩去眸底未诉的渴念。
不急。
他还活着便好。
来日方长。
五年前死遁一事,她有大把的时间与他清算。
“暗七暗八。”她唤。
“把人带回府。”
“是。”暗七暗八飞身上前,熟练将二位小主子捞入怀中,准备先一步折回摄政王府。
“不要!”
谁曾想,一向乖巧懂事的糯糯少见闹了脾气,红着眼眶后退,避开暗七的手。
意外扑了个空的暗七:“?”
糯糯迈着小步子动作极快躲在楼淮礼身后,悄悄探出脑袋,怯怯道,“娘亲,我不想回府,我想爹爹。”
北野九璃没接话,只是轻飘飘侧眸瞥了始作俑者,幽幽否认,“他不是你爹。”
“你爹早就死了。”
糯糯愣住,先是被爹爹否认,又被娘亲否认,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他真的认错爹爹了?
可是……
糯糯仰头看他,这张脸,分明就是爹爹,他不可能认错。
而且,娘亲昨晚挖的是空坟,爹爹分明还活着。
见他依旧一副躲在楼淮礼身后不愿出来的样子,北野九璃嗓音微沉,“祈安,过来,不许再闹。”
“让暗七带你回府。”
“妹妹……”糯糯求救似看向圆圆。
圆圆小大人模样轻叹一声,牵起他的手,附和道,“哥哥才没有认错爹爹。”
说完,圆圆抬首望向北野九璃,言语无奈,“娘亲,骗小孩一点也不好玩。”
北野九璃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不信?”她扯了扯嘴角,讥嘲一笑,眸光落在楼淮礼身上时,氤氲着森然寒意。
眸底深处,却藏匿着太多极端偏执的爱意。
北野九璃端坐马鞍,借着圆圆为由,抬手指着他不客气道,“那不妨让他来说。”
“相隔五年,不知这京都之事,楼小郎君还记得多少。”她嗓音极淡,似是诉着平常事。
“既然祈安祈愿偏要认你做爹爹,那不知——”话锋一转,北野九璃尾音陡然沉下,冷声追问。
“楼小郎君,可还识得他二人?”
楼淮礼心下一颤,错愕抬眸迎上她的眸光。
楼小郎君——
好生生疏的称呼。
记忆中,她在外从未这般唤过他。
偶尔夜深动情时,倒曾听过她亲昵的打趣。
也是,五年的分离,她又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许是早就有了新欢。
与他生疏,倒也正常。
想着,楼淮礼紧了紧手,眼圈微微泛红。
恍惚间,突然意识到,欢欢她——真的不要他了。
“爹爹…?”
迟迟等不到回答,糯糯最是耐不住性子,小手扯着他的衣角晃了晃。
小声央求着,“糯糯保证以后一定乖乖听话,爹爹别不要我。”
“糯糯不想被人喊是没爹的野孩子……”后半句,糯糯强忍着眼泪,声音哽咽。
楼淮礼瞳孔骤缩,不敢想这五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他而言,不过是分别几日后的再相见,可她们所经历的,却是实打实的五年之久。
“糯糯……”他颤着手,将小家伙揽入怀中,“对不起。”
“是爹爹来迟了。”
他本应陪着他们长大,一起度过孩童时光,却因传送bug,生生错失五年光阴。
这五年过的如何,他一概不知。
只能从糯糯的只言片语中,猜出其中不易。
流言蜚语,即便她贵为摄政王,也难逃其中。
属于爹爹的怀抱向他展开,糯糯强忍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的口子,泛红的眼眶噙满泪花,‘哇’的一声埋首在他怀里痛哭。
声声唤着他心心念念许久的称呼,“爹爹,爹爹,糯糯好想您呜呜呜他们都有爹爹,只有糯糯没爹爹呜呜呜……”
圆圆静静在旁看着,眼睫颤了颤,状似不在意抬手擦过眼角,移开眼。
她朝着北野九璃走去,“娘亲,失而复得已是万幸。”
“若执意追其缘由,到头来也只会伤人终伤己。”
闻言,北野九璃垂眸看去,见女儿一本正经的说教,颇觉好笑,“这话,又是国师那个老神棍教你的?”
圆圆鼓着腮,不满瞪她一眼,“娘亲休要岔开话题。”
“总之,爹爹好不容易回来,我和哥哥绝不许娘亲伤害爹爹。”
北野九璃漫不经心勾起腰间的玉坠子,“本王几时说过要伤他。”
圆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娘亲的意思是?”
北野九璃嘴角噙着笑,眸底深处,不经意间闪烁着偏执的光。
“本王只是在想,既然你们都想有个爹爹,那本王自是不能让你们失望。”
“不如本王亲自打断他的腿,免得日后又让他寻到机会跑了去。”
说着,北野九璃神情兴味渐浓,“圆圆认为,此法如何?”
似是只要她点头应‘可’,下一秒她便能瞧见残废的爹,疯批的娘。
圆圆嘴角抽了抽:“……”无语凝噎,嫌弃偏过头。
她的爹爹,可不能是个残废。
刚陪糯糯一起走过来的楼淮礼:“…?”
低头瞅瞅尚且完好的腿,才舒了口气,抬头对上北野九璃投来的目光,脊背不由泛起阵阵寒意。
他小幅度吞咽了下,默默向后挪了挪步子,认错归认错,但也没说认错还得打断腿啊。
太危险太危险。
仔细一想,相认一事从长计议也未尝不可。
万事还得保命,哦不,保腿为上。
“想跑?”
念头刚起,手腕处陡然传来一抹沁凉,楼淮礼下意识想缩回手,反被攥的更紧。
登时,楼淮礼内心警铃拉响,理不直气也壮,矢口否认,“才没有。”
“你!少污蔑人!”照目前处境来看,他就是想跑,也寻不到半点机会。
丸辣丸辣,今天真的要喜提残废了吗。
北野九璃没接话,她凑近了些,漆黑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身影,瞳孔微深,晦涩不明。
攥着他的手半点也不敢松懈,生怕眼前一切化作梦一场。
“污蔑?”她凝视着他,嗓音冷冽,阴恻恻翻着旧账,“楼小郎君莫不是忘了,五年前,就曾抛妻弃子‘死’过一次。”
“五年后,作为已有前车之鉴的楼小郎君,所言属实令人难以信服。”
楼淮礼:“……”呐呐呐,五年前他分明是真真切切的‘死’过一次,何曾有过抛妻弃子之意。
有口难言是什么滋味,他算是懂了。
“不过。”北野九璃话锋一转,“既然楼小郎君已经应下祈安这声爹爹。”
她眸光低垂,盯着他的腿多瞧了两秒,思索着直接动手的可能性。
“那——”刻意拖长的语调幽幽补上后半句,“楼小郎君总该为此有些表示才是。”
顺着她的目光一块往下看去的楼淮礼:“……”表示归表示,能别断腿吗。
不是,今儿个他这腿是非断不可吗。
阿西!
都怪韩遇白,传送这么简单的事都能出bug!
瞧瞧,瞧瞧!
这才多久没见,怎就变得张口闭口要打断腿,他勤勤恳恳养的从良小反派就这么没啦!??
要不给个机会,他再死一次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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