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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出租屋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固态的油脂。风扇徒劳地嗡嗡旋转,搅动起的热风裹挟着灰尘和残留的消毒水气味,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韩冰坐在那张掉漆的木桌前,桌面上空荡荡,只有那本摊开的软皮抄,上面清晰地写着“可用资金:7246.22元”和“目标:支撑三个月自由”。数字冰冷而清晰,像一道划破混沌的刀痕。

他需要彻底清理。清理这个空间,清理那些早已名存实亡的联系,清理自己心里最后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念想。他像一具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开始执行最后的指令。

第一步,是通讯录里那两个名字。

他拿起那个屏幕有几道划痕的旧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掠过“张老板(快餐店)”、“李姐(便利店)”这些打工的联系人,最终,停在了那个孤零零的“爸”字上。

这个号码,在他通讯录里躺了多久?三年?四年?从他搬进这个出租屋开始,就再也没有拨通过。最后一次通话是什么时候?大概是高一,他鼓起勇气打电话要生活费,听筒里传来的冰冷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那一刻的茫然和细微的刺痛,早已被时间冲刷得只剩下模糊的印记。

他盯着那个“爸”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心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实验性质的平静。他想确认一下,这道早已断裂的线,是否真的连一丝静电的干扰都不再存在。

指尖落下。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拨号音,一声,两声…然后,毫无意外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毫无感情的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empty…”

空号。

意料之中。韩冰甚至没有感到一丝失望。他只是平静地挂断电话。像随手关掉了一个早已坏掉、不再发出声音的旧收音机。然后,手指长按在那个“爸”的名字上,屏幕上跳出“删除联系人”的选项。确认。那个名字,连同它所代表的一切模糊影像和早已冷却的期待,瞬间消失在通讯录的列表里。

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接着,是“妈”。

这个号码,他拨通的次数要多一些。但也仅限于“一些”。每一次通话都短暂、仓促,背景音永远是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嚎,或者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催促声(“快点,磨蹭啥呢?”)。每一次开口,无论是报告考试成绩(通常不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提出需要一点钱买参考书、交资料费,每次得到的回应都如出一辙:

“冰冰啊,妈知道…妈现在真的难,你弟弟奶粉钱都紧巴巴的…”

“你先跟你爸说说?妈这边真挤不出来…”

“去找你班主任问问?学校有没有补助?”

“年轻人吃点苦没啥,妈当年…”

“行了行了,妈忙着呢,你弟弟又哭了,挂了啊!”

每一次通话结束,听筒里传来的忙音,都像一根细小的针,在他心口某个早已麻木的地方,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孔洞。积少成多,最终连成了巨大的空洞。

他盯着“妈”这个名字。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在光线下微微发亮。这一次,不再是实验。而是…告别?或者说,是最后一次确认这风筝的线,是否还握在对方手里,哪怕对方早已忘了线的存在。

他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接通前的长音。嘟嘟…嘟嘟…每一声都敲打在凝固的空气里。韩冰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风扇的嗡嗡声似乎更响了,搅动着令人窒息的闷热。

“喂?”电话接通了。一个略显疲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的女声传来,正是他母亲的声音。背景音不出所料,立刻被一个尖利刺耳的婴儿啼哭声填满,像一把钝锯在拉扯神经。

“妈。”韩冰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念一个设定好的称呼。

“哦,冰冰啊。”母亲的声音立刻带上了一种习惯性的、混合着敷衍和压力的腔调,“咋这时候打电话?妈正给你弟弟换尿布呢,闹腾死了…”婴儿的哭声似乎更大了,伴随着她手忙脚乱的拍哄声,“哦哦…不哭不哭…小祖宗…”

韩冰沉默着,听着电话那头兵荒马乱的背景音。婴儿的哭嚎,母亲急促的安抚,还有…另一个男人隐隐约约、带着不耐烦的抱怨声:“…快点行不行?磨磨蹭蹭的,饭还吃不吃了?”

这些声音,构成了他母亲现在的整个世界。而他韩冰,只是这个世界边缘一个模糊的、不合时宜的来电显示。

“妈,”他再次开口,声音穿透了那些杂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我病了,很严重”他没有铺垫,没有修饰,直接抛出了核心。像投下一颗石子,想看看这片早已将他排除在外的水域,是否能激起一丝涟漪。

电话那头有几秒钟的沉默。婴儿的哭声似乎也小了一点,大概是母亲把奶嘴塞进了他嘴里。

“病了?”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随即又立刻被现实拉回,“感冒了?还是吃坏肚子了?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注意身体!让你多穿点,少吃那些乱七八糟的…”她的语气是责备的,但那种责备如此空洞,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不是感冒。”韩冰打断她,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去医院查了。脑袋里…长了东西。”他省略了那些冰冷的医学术语——胶质母细胞瘤、恶性、晚期。这些词对她来说,或许只是更刺耳的背景噪音。

“脑袋里长东西?”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又被婴儿不满的哼唧声压了下去,“长…长啥东西?严重不?医生咋说?吃药能好吗?”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语速很快,带着一种本能的、属于母亲的焦急,但这种焦急被背景里婴儿的哼唧和她自己声音里的疲惫感冲得支离破碎。

“医生说…”韩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最简洁的语言,“情况不太好。需要…很多钱治。”他最终选择了这个最核心、也最现实的痛点。

“钱?!”果然,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母亲预设好的反应模式。她的声音立刻变得尖锐起来,充满了被冒犯般的焦虑和推拒,“冰冰啊!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妈现在真没钱!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你弟弟奶粉、尿不湿、打预防针…哪样不要钱?你叔叔(她再婚的丈夫)那边生意也不好,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你怎么又提钱啊!”她的语速更快,像连珠炮一样,急切地堵住他任何可能开口要钱的缝隙。婴儿似乎被她的声音惊扰,又扯开嗓子哭嚎起来。

“不是感冒发烧的小毛病!医生说了,要开刀,要放化疗…”韩冰试图解释,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想让她明白,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要钱”,而是一个关乎生死、需要巨大投入的深渊。

“开刀?!放化疗?!”母亲的声音充满了惊恐,仿佛听到了什么洪水猛兽,“那得多少钱?!几十万?!上百万?!冰冰啊,你这不是要妈的命吗!妈上哪儿给你弄那么多钱去?!”她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但那哭腔里,恐惧的对象似乎更多是那“几十万”、“上百万”的数字,而不是电话这头儿子的病痛本身。“你…你去找你爸啊!他才是你亲爹!他不管谁管?!”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立刻把责任推了出去。

“他号码是空号。”韩冰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像一块沉入冰湖的石头。最后一丝微弱的涟漪也消失了。他清晰地听到了电话那头,除了婴儿的哭嚎,还有那个男人更加不耐烦、带着怒气的催促:“跟谁啰嗦呢?饭都凉了!让他找他亲爹去!别在这儿烦人!”

“听到了没?冰冰!”母亲的声音瞬间又拔高了一个八度,带着一种被逼到绝路的慌乱和急于撇清的急切,“妈真的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去找你爸!他不能不管!…哎哟小祖宗别哭了!…妈挂了啊!你自己…多保重!去医院好好看看!吃点药!年轻人扛扛就过去了!…”

“妈,我…”韩冰还想说什么。

“好的…”心里冰凉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嘟嘟嘟…”忙音已经响起。果断,决绝,带着一种如释重负般的仓促。

听筒里只剩下单调的忙音,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反复刺穿着最后的寂静。

韩冰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僵硬地站在原地。窗外的光线透过蒙尘的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风扇的嗡嗡声此刻清晰得刺耳。额角的汗珠汇聚成一道细流,沿着鬓角滑下,滴落在陈旧木桌的桌面上,洇开一个深色的小圆点。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委屈。

只有一种巨大的、冰冷的、尘埃落定的虚无感。像一场期待已久的审判终于落下法槌,宣告的却是他早已心知肚明的结果。果然…如此。风筝的线,从来就没有握在任何人手里。它早已断了,只是他自己,还固执地攥着线轴,以为另一端还连接着什么。

他缓缓放下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通话结束的界面。他看着那个“妈”的名字,眼神像在看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物品。没有犹豫,手指长按,选择,删除。确认。

通讯录里,最后两个带有血缘温度的名字,彻底消失。干干净净。像从未存在过。

他走到盥洗池前,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水流哗哗而下。他俯身,将整个头脸再次埋进水里。刺骨的凉意瞬间包裹了感官,水流冲过脸颊、耳廓,带来短暂的、物理上的麻痹。他在水中屏住呼吸,感受着水流挤压着耳膜,世界变得模糊而遥远。几秒钟后,他猛地抬起头,水珠顺着湿透的发梢、睫毛成串滚落,砸在水池边缘,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湿漉漉、脸色惨白如纸的少年。水珠沿着他清瘦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凹陷的锁骨窝里。镜中的眼神,像两口彻底干涸、布满龟裂纹路的枯井。最深处的灰烬也熄灭了,只剩下彻底的、死寂的空白。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着他,不是释然,而是彻底的、无牵无挂的剥离。

第二步,是那堆被遗忘在角落的“过去”。

他走到墙角,打开那个铁皮饼干盒。里面空空荡荡,只剩下金属冰冷的反光。那些承载着模糊童年记忆的小物件——揉碎的照片、生锈的铜牌、奇怪的鹅卵石、旧钥匙扣——已经被他扔进了垃圾袋。但还有一样东西,压在盒子最底层,被他刻意忽略了。

他蹲下身,手指探进盒底,摸索着,抽出了一本薄薄的、封面是硬纸板做的旧相册。相册的边角已经磨损卷起,蒙着一层薄灰。这是他十六岁搬出来时,唯一从那个破碎的“家”里带走的东西。像一个固执的锚,拴着一段早已沉没的航程。

他拿着相册,回到桌边坐下。风扇的风吹拂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带来一丝凉意。他翻开硬纸板封面。

第一页,是一张泛黄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还很年轻,眉眼间依稀能看出现在的轮廓,只是少了疲惫和风霜,穿着一条现在看来土气的碎花连衣裙,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是他)。她看着镜头,笑容有些腼腆,但眼神是明亮的,带着初为人母的温柔和喜悦。照片一角用蓝色圆珠笔写着娟秀的小字:“冰冰满月,1993.5.20”。

第二页,男人出现了。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但眼神里透着一丝青涩和紧张。他抱着一个大概两三岁、穿着小海军服、表情懵懂的男孩(是他)。背景是某个公园的石狮子。没有文字。

第三页,一家三口。在某个游乐场的旋转木马前。他大概五六岁,骑在一匹小木马上,兴奋地朝着镜头挥手。母亲站在旁边,脸上带着笑,伸手护着他。

第四页,小学毕业照。他穿着宽大的校服,站在一群同样表情呆滞的同学中间,眼神空洞地看着镜头。照片边缘,是父母模糊的身影,似乎在和别的家长交谈。

第五页,初中运动会上。他参加接力跑,照片抓拍到他奋力奔跑的瞬间,表情狰狞,汗水飞溅。看台上,似乎有母亲挥手的身影,很模糊。

第六页…空了。

再往后翻,全是空白的插页。

相册很薄,很快就翻完了。记录止步于他初中时代。后面的岁月,一片空白。像一段被强行掐断的胶片。

韩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没有怀念,没有感伤。像在看一部关于陌生人的、**粗糙的纪录片。照片上的笑容、拥抱、护在腰间的手…都显得如此遥远、如此虚假。那些短暂的、被镜头定格的“温情”瞬间,在后来漫长的争吵、冷战、互相指责和最终彻底的抛弃面前,脆弱得像阳光下的肥皂泡。

他拿起那张“满月”照。手指在母亲年轻明媚的笑脸上轻轻拂过。那时的她,看怀里的婴儿,眼神是专注的、充满爱意的。而现在的她,电话里的声音只有焦虑、推诿和急于摆脱麻烦的仓促。

他又拿起那张“一家三口”的旋转木马照。

照片上的笑容越灿烂,此刻看来就越讽刺。像一个巨大的谎言,包裹着早已腐朽的内核。

他合上相册。硬纸板的封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看着封面上印着的、早已褪色的卡通图案——一只抱着胡萝卜的兔子。幼稚,可笑。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拿过那个之前装垃圾的、半透明的薄塑料袋。他打开相册,没有再看里面的内容,一页一页,将那些硬纸板和夹在中间的塑料膜,连同那些泛黄的照片,粗暴地撕扯下来。动作稳定,带着一种清理垃圾般的决绝。硬纸板被撕成不规则的碎片,照片被揉成一团。塑料膜发出刺啦的声响。

他把所有撕下来的碎片,一股脑塞进了那个塑料袋里。鼓鼓囊囊的一包。

他拎起袋子,里面装着揉碎的照片、相册碎片、童年遗迹的垃圾袋,还有之前处理掉的旧物垃圾。沉甸甸的,像拎着一袋早已死去的时光。

他走出闷热的出租屋,走下昏暗堆满杂物的楼梯。午后的阳光白得晃眼,热浪滚滚。小区里没什么人,只有蝉在不知疲倦地嘶鸣。他径直走向小区角落那个巨大的、绿色铁皮的垃圾箱。箱体散发着食物腐烂和日晒后的酸馊气味,苍蝇嗡嗡地盘旋着。

他走到垃圾箱前,掀开沉重的铁盖。一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各色塑料袋、腐烂的菜叶、用过的纸巾、空饮料瓶…一个被彻底废弃的世界。

他面无表情,手臂用力一扬。

噗通。

那袋装着他过去十九年人生中、仅存的一点所谓“家庭印记”的东西,**脆利落地扔了进去,迅速淹没在五颜六色的垃圾堆深处,消失不见。

他合上沉重的铁盖,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几只苍蝇被惊起,嗡嗡地飞开。

没有回头。

他转身,沿着来路走回。阳光晒在他的后颈上,**辣的。额角的汗水再次渗出。他脚步平稳,踩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声响。

回到出租屋,关上门。风扇依旧嗡嗡作响。房间里似乎空荡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那些无形的、名为“亲情”的线,那些名为“过去”的锚,被他亲手,一根根斩断,一个个拔起。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旧打火机——平时用来点蚊香或者烧断绳子线头的。然后,他拉开桌肚,从最深处,拿出了那张被水浸湿过、皱巴巴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红色的校徽在昏暗光线下显得黯淡无光。

他走到盥洗池前,拧开那个修好的水龙头。水流很小,淅淅沥沥。他将通知书的一角放在水流下,看着水迅速洇湿纸张,红色油墨微微晕开。然后,他关掉水龙头。

他拿着那张湿漉漉、变得更软塌塌的通知书,走到房间中央那片空旷的水泥地上。蹲下身,将通知书摊开在地上。水渍在水泥地上蔓延开一小片深色。

“啪嗒。”他按下打火机。一簇小小的、跳跃的橘黄色火苗窜起。

他将火苗凑近通知书被水浸湿的一角。湿透的纸张并不容易被点燃,火苗舔舐着,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一缕细小的、带着水汽的白烟。但很快,水分被蒸发,纸张的边缘开始卷曲、发黑、碳化…橘红色的火苗终于贪婪地蔓延开来,沿着纸张的纤维,迅速吞噬着“韩冰”、“录取”、“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东林理工大学”这些字眼。

他静静地看着。看着那象征着他曾经试图抓住的、唯一可能的“未来”的纸张,在火焰中蜷缩、变黑、化为飞灰。没有不舍,没有惋惜。只有一种仪式完成般的平静。

火焰很快吞噬了整张纸。最后剩下了校徽与名字哪里一小块,当然,那是特地留下来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那扇蒙尘的窗户。热风涌进来。他拿起扫帚,小心地将地上的灰烬扫起,倒出窗外。黑色的粉末被风卷起,打着旋儿,飘散在楼下堆满杂物的角落里,混入尘土,消失无踪。

关窗,转身。

房间里只剩下风扇的嗡嗡声,和他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他走到床边,蹲下身,拉出床底下那个旧背包。背包很空,但很结实。他小心地将那本写着“可用资金:7246.22元”和“目标:支撑三个月自由”的软皮抄放了进去。接着,是那两瓶止痛药(布洛芬和曲马多)。然后是身份证、银行卡、几件叠好的贴身衣物、洗漱包、一个旧保温杯、充电器…最后,是钱包,里面装着剩余的现金。

拉上背包拉链。动作沉稳。

他站起身,将背包放在床尾。然后,他走到桌边,拿起那张李医生开的曲马多处方。

他需要药。支撑他走完这场旅程的“燃料”。这处方,是他通往那点“自由”的通行证之一。

他拿起处方和钱包,再次走出了这个闷热、空荡、正在被他一点点清空的牢笼。楼道里的热浪依旧,夕阳将墙壁染成一片刺目的金黄。他要去药店,用这张冰冷的处方,换取能让他暂时摆脱痛苦的白色药片。这是他此刻唯一需要、也唯一能抓住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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